2017年6月16日星期五

墓誌銘……海角漂流髮已花, 數十載如刹那, 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


墓誌銘 (epitaph:biographical sketch engraved on memorial tablet)
 天涯海角一友人,忽然説起墓誌銘,於是抄書。
一世無怨、無愛, 無悔亦無恨, 浮生於世名莫問, 業既無成功亦無痕, 無錢無債無黃金, 草屋半間加破櫈, 書畫淍零志已隱, 如露如電亦如雲, 日出日落過客此生。

文體之一,以死者生平事蹟寫的一份簡介刻在在墓或墳墓建築上,尤其對於偉大或值得紀念的人 不論在中國西方都有這種習慣及文體,中國古代還有祭文、行狀等不同寫法。到了近代, 中國已不流行寫墓誌銘。

唐朝太史傅奕自為墓誌曰:傅奕,青山白雲人也。因酒醉死,嗚呼哀哉!是中國寫墓誌銘之始。宋代曾鞏說:“夫銘志之於世,義近於史,而亦有與史異者。蓋史之於善惡無所不書,而銘者,蓋古之人有功德材行志義之美者,懼後世之不知,則必銘而見之,或納於廟,或存於墓,一也。苟其人之惡,則於銘乎何有? 此其所以與史異也。

文體架構
墓誌銘分為志和銘兩部分,志多用散文記敘死者姓氏、籍貫和生平,銘使用韻文概括全篇,對死者的讚揚、悼念或安慰之詞。其實歷史上很多文人收人之財,在碑誌中說人好話,為諛墓之文,例多溢美。中西方皆然,但也有例外。
我一切都放下了!
不要為我悲傷, 如今我生已經解放,
看吧, 我正走在上蒼替我安排的路上,
牵著祂的手, 聽著祂的話,
把所有都放下在身旁。

明天已不屬我所有,
包括歡笑、愛慾、工作與享受,
所有未完成的事情都不能再留,
最後的日子,一切原來是如悠遊。
如我走後, 留下了空白,
請填上記憶裡的歡樂時光,
友誼、笑臉以及愛吻,
對了,這都是我所不能忘。

快丟棄肩膀上的悲傷,
迎接溫暖的陽光,
此生已經滿足了, 我感謝…
朋友們的友誼, 美好的日子與及我所愛的對我的撫慰。

或許我這一生在世時間不太長,
親友們不要用哀痛把這延續,
收起你們的心情,願你們都平安,
上蒼要找我了, 祂就要叫我把一切放下, 跟祂奔去自由自在的方向!

(老安試譯)



相信時事評論人, 不如相信女人、墓誌銘、甚至任何一種騙人的東西好了。
Believe a woman or an epitaph, or any other thing that's false, before you trust in critics.

墓誌銘是一則已經停產及過時貨品的廣告。
Epitaph: a belated advertisement for a line of goods that has permanently discontinued.

大文豪蕭伯納的墓誌銘:我早就知道無論我活多久,這種事情還是一定會發生。

大作家海明威的墓誌銘:恕我不起來了!

海角漂流髮已花, 數十載如刹那, 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



: 北宋文豪蘇軾弟蘇轍替東坡先生寫的墓誌銘 

予兄子瞻,謫居海南四年,春正月今天子即位,推恩海內,澤及鳥獸,夏六月,公被命渡海北歸,明年舟至淮浙,秋七月被病卒於昆陵。吳越之民相與哭於市,其君子相與弔於家,訃聞四方,無賢愚皆咨嗟出涕,太學之士數百人相率飯僧惠林佛舍。嗚呼!斯文墜矣,後生安所復仰?公始病,以書屬轍曰:「即死,葬我嵩山下,子為我銘。」轍執書哭曰:「小子忍銘吾兄!」

公諱軾,姓蘇氏,字子瞻,一字和仲,世家眉山。曾大父諱杲,贈太子太保,妣宋氏追封昌國太夫人;大父諱序,贈太子大傅,妣史氏追封嘉國太大人;考諱洵,贈太子大師,妣程氏追封成國太夫人。公生十年,而先君宦學四方,太夫人親授以書,聞古今成敗輒能語其要。太夫人嘗讀東漢史,至范滂傳,慨然太息,公侍側曰:「軾若為滂,夫人亦許之否乎?」太夫人曰:「汝能為滂,吾顧不能為滂母耶?」公亦奮厲有當世志。太夫人喜曰:「吾有子矣!」比冠,學通經史,屬文日數千言。

嘉祐二年,歐陽文忠公考試禮部進士,疾時文之詭異,思有以救之。梅聖俞時與其事,得公論刑賞以示文忠,文忠驚喜以為異人,欲以冠多士,疑曾子固所為-子固,文忠門下士也-乃寘公第二,復以春秋對義居第一,殿試中乙科。以書謝諸公,文忠見之,以書語聖俞曰:「老夫當避此人,放出一頭地!」士聞者始譁不厭,久乃信服。

丁太夫人憂。終喪,五年,授河南福昌主簿,文忠以直言薦之祕閣。試六論,舊不起草,以故文多不上;公始具草,文義粲然,時以為難。比答制策,復入三等,除大理評事,簽書鳳翔府判官。長吏意公文人,不以吏事責之,公盡心其職,老吏畏服。
關中自元昊叛命,人貧役重,歧下歲以南山木栰自渭入河,經砥柱之險,衙前以破產者相繼也。公偏問老校曰:「木栰之害本不至此,若河渭未漲,操栰者以時進止,可無重費也。患其乘河渭之暴,多方害之耳。」公即修衙規,使衙前得自擇水工,栰行無虞,乃言於府,使得係籍,自是衙前之害減半。

治平二年,罷還判登聞鼓院。英宗在藩聞公名,欲以唐故事召入翰林;宰相限以近例,欲召試祕閣。上曰:「未知其能否,故試;如蘇軾,有不能耶!」宰相猶不可。及試二論,皆入三等,得直史館。

丁先君憂。服除,時熙寧二年也,王介甫用事,多所建立,公與介甫議論素異,既還朝,寘之官告院。四年,介甫欲變更科舉,上疑焉,使兩制三館議之,公議上,上悟曰:「吾固疑此,得蘇軾議,意釋然矣。」即日召見,問:「何以助朕?」公辭避,久之乃曰:「臣竊意陛下求治太急、聽言太廣、進人太銳,願陞下安靜以待物之來,然後應之。」上竦然聽受,曰:「卿三言朕當詳思之。」介甫之黨皆不悅,命攝開封推官,意以多事困之,公決斷精敏,聲聞益遠。會上元,有旨市浙燈,公密疏:「舊例無有,不宜以玩好示人。」即有旨罷。殿前初策進士,舉子希合,爭言祖宗法制非是,公為考官,退擬答以進,深中其病。自是,論事愈力,介甫愈恨。御史知雜事者,乃誣奏公過失,窮治無所得,公未嘗以一言自辯,乞外任避之,通判杭州。

是時,四方行青苗、免役、市易,浙西兼行水利鹽法。公於其間,常因法以便民,民賴以少安。高麗入貢使者凌蔑州郡,押判使臣皆本路莞庫,乘勢驕橫,至與鈴轄亢禮,公使人謂之曰:「遠夷慕化而來,理必恭順,今乃爾暴恣,非汝導之,不至是也!不俊,當奏之。」押伴者懼,為之小戢。使者發幣於官吏,書稱甲子公,卻之曰:「高麗於本朝稱臣,而不稟正朔,吾安敢受!」使者亟易書稱熙寧,然後受之,時以為得體。吏民畏愛,及罷去,猶謂之學士,而不言姓。

自杭徙知密州。時方行手實法,使民自疏財產以定戶等,又使人得告其不實,司農寺又下諸路,不時施行者,以違制論。公謂提舉常平官曰:「違制之坐,若自朝廷,誰敢不從?今出於司農,是擅造律也,若何?」使者驚曰:「公姑徐之。」未幾,朝廷亦知手實之害,罷之,密人私以為幸。郡嘗有盜,竊發而未獲,安撫轉運司憂之,遣一三班使臣領悍卒數千人入境捕之,卒凶暴恣行,以禁物誣民,入其家爭鬬至殺人,畏罪驚散欲為亂,民訴之,公投其書不視,曰:「必不至此。」潰卒聞之少安。徐使人招出,戮之。

自密徙徐。是歲河決曹村,泛於梁山泊,溢於南清河,城南兩山環繞,呂梁百步扼之滙於城下,漲不時洩,城將敗。富民爭出避水,公曰:「富民若出,民心動搖,吾誰與守?吾在,是水決不能敗城!」驅使復入。公履屨杖,策親入武衛營,呼其卒長,謂之曰:「河將害城,事急矣,雖禁軍,宜為我盡力卒!」長呼曰:「太守猶不避塗潦,吾儕小人效命之秋也!」執梃入火伍中,率其徒短衣徒跣,持畚鍤以出築東南長堤,首起戲馬臺,尾屬於城。堤成,水至堤下,害不及城,民心乃安。然雨日夜不止,河勢益暴,城不沈者三板,公廬於城上,過家不入,使官吏分堵而守,卒完城以聞。復請調來歲夫,增築故城,為木岸以虞水之再至。朝廷從之。訖事,詔褒之,徐人至今思焉。

徙知湖州,以表謝上。言事者擿其語以為謗,遣官逮赴御史獄。初公既補外,見事有不便於民者,不敢言、亦不敢默視也,緣詩人之義,託事以諷,庶幾有補於國,言者從而媒孽之。上初薄其過,而浸潤不止,至是不得已從其請。既付獄,必欲寘之死,鍛鍊久之不決,上終憐之。促具獄,以黃州團練副使安置。公幅巾芒屩,與田父野老相從溪谷之間,築室於東坡,自號東坡居士。

五年,上有意復用,而言者沮之。上手札徙汝州,略曰:「蘇軾黜居思咎,閱歲滋深。人材實難,不忍終棄。」未至,上書自言有飢寒之憂,有田在常,願得居之。書朝入,夕報可,士大夫知上之卒喜公也。會晏駕,不果復用。

至常,以哲宗即位,復朝奉郎,知登州。至登,召為禮部郎中。公舊善門下侍郎司馬君實及知樞密院章子厚二人冰炭不相入,子厚每以謔侮困君實,君實苦之,求助於公。公見子厚曰:「司馬君實時望甚重,昔許靖以虛名無實見鄙於蜀先主,法正曰:『靖之浮譽,播流四海,若不加禮,必以賤賢為累。』先主納之,乃以靖為司徒。許靖且不可慢,況君實乎!」子厚以為然,君實賴以少安。既而朝廷緣先帝意欲用公,除起居舍人。公起於憂患,不欲驟履要地,力辭之,見宰相蔡持正,自言。持正曰:「公徊翔久矣,朝中無出公右者。」公固辭,持正曰:「今日誰當在公前者?」公曰:「昔林希同在館中,年且長。」持正曰:「希固當先公耶?」卒不許,然希亦由此繼補記注。元祐元年,公以七品服入侍延和,即改賜銀緋,二月遷中書舍人。

時君實方議改免役為差役。差役行於祖宗之世,法久多弊,編戶充役,不習府官,吏虐使之,多以破產,而狹鄉之民,或有不得休息者。先帝知其然,故為免役,使民以戶高下出錢,而無執役之苦。行法者不循上意,於雇役實費之外取錢過多,民遂以病,若量出為入,毋多取於民,則足矣。君實為人忠信有餘而才智不足,知免役之害而不知其利,欲一切以差役代之。方差官置局,公亦與其選,獨以實告,而君實始不悅矣。嘗見之政事堂,條陳不可,君實忿然。公曰:「昔韓魏公刺陝西義勇,公為諫官,爭之甚力,魏公不樂,公亦不顧。軾昔聞公道其詳,豈今日作相,不許軾盡言耶?」君實笑而止。公知言不用,乞補外,不許,君實始怒,有逐公意矣。會其病卒,乃已。時臺諫官多君實之人,皆希合以求進,惡公以直形己,爭求公瑕疵,既不可得則因緣熙寧謗訕之說以病公,公自是不安於朝矣。

尋除翰林學士。二年,復除侍讀,每進讀至治亂盛衰邪正得失之際,未嘗不反覆開導,覬上有所覺悟。上雖恭默不言,聞公所論說,輒首肯喜之。三年,權知禮部貢舉,會大雪苦寒,士坐庭中,噤不能言。公寬其禁約,使得盡其技。而巡鋪內臣伺其坐起,過為凌辱,公以其傷動士心,虧損國體,奏之,有旨送內侍省撻而逐之,士皆悅服。嘗侍上讀祖宗寶訓,因及時事,公歷言今賞罰不明,善惡無所勸沮,又黃河勢方西流而強之使東,夏人寇鎮戎殺掠幾萬人,帥臣揜蔽不以聞朝廷亦不問事,每如此恐寖成衰亂之漸。當軸者恨之,公知不見容,乞外任。

四年,以龍圖閣學士知杭州。時諫官言前宰相蔡持正知安州,作詩,借郝處俊事以譏剌時事,大臣議逐之嶺南。公密疏言朝廷:「若薄確之罪則於皇帝孝治為不足,若深罪確則於大皇太后仁政為小累。」謂宜皇帝降敕置獄逮治,而太皇太后內出手詔赦之,則仁孝兩得矣。宣仁後心善公言,而不能用。公出郊,未發,遣內侍賜龍茶、銀合,用前執政恩例,所以慰勞甚厚。

及至杭,吏民習公舊政,不勞而治。歲適大旱,飢疫並作,公請於朝免本路上供米三之一,故米不翔貴;復得賜度僧牒百,易米以救飢者。明年方春,即減價糶常平米,民遂免大旱之苦。公又多作饘粥藥劑,遣吏挾醫,分坊治病,活者甚眾。公曰:「杭,水陸之會,因疫病死比他處常多。」乃裒羨緡,得二千,復發私橐得黃金五十兩,以作病坊,稍畜錢糧以待之,至於今不廢。是秋復大雨,太湖汎溢害稼。公度來歲必飢,復請於朝,乞免上供米半;又多乞度牒,以糴常平米,並義倉所有,皆以備來歲出糶。朝廷多從之,由是吳越之民復免流散。

杭本江海之地,水泉鹹苦,居民稀少。唐刺史李泌始引西湖水作六井,民足於水,故井邑日富;及自居易復浚西湖,放水入運河,自河入田,所溉至干頃。然湖水多葑,自唐及錢氏,歲輒開治,故湖水足用;近歲廢而不理,至是湖中葑田積二十五萬餘丈,而水無幾矣。運河失湖水之利,則取給於江潮,潮渾濁多淤,河行闤闠中,三年一淘,為市井大患,而六井亦幾廢。公始至,浚茅山鹽橋二河,以茅山一河專受江潮、以鹽橋一河專受湖水,復造堰閘以為湖水畜洩之限,然後潮不入市;且以餘力復完六井,民稍獲其利矣。公間至湖上,周視良久,曰:「今欲去葑田。葑田如雲,將安所寘之?湖南北三十里,環河往來終日不達,若取葑田積之湖中為長堤以通南北,則葑田去而行者便矣。吳人種菱,春輒芟除,不遺寸草,葑田若去,募人種菱收其利,以備修湖,則湖當不復湮塞。」乃取救荒之餘,得錢糧以貫石數者萬;復請於朝,得百僧度牒以募役者。堤成,植芙蓉楊柳其上,望之如圖畫,杭人名之「蘇公堤」。

杭僧有淨源者,舊居海濱,與舶客交通牟利,舶至高麗,交譽之。元豐末其王子義天來朝,因往拜焉,至是源死,其徒竊持其畫像,附舶往告義天,亦使其徒附舶來祭,祭訖,乃言國母使以金塔二祝皇帝、太皇太后壽。公不納而奏之曰:「高麗久不入貢,失賜予厚利,意欲來朝,以未測朝廷所以待之薄厚,故因祭亡僧而行祝壽之禮,禮意尠薄蓋可見矣。若受而不答則遠夷或以怨怒,因而厚賜之,正墮其計。臣謂朝廷宜勿與知,而使州郡以理卻之。然庸僧猾商敢擅招誘外夷,邀求厚利,為國生事,其漸不可長,宜痛加懲創。」朝廷皆從之。未幾,高麗貢使果至,公按舊例使之,所至吳越七州實費二萬四干餘緡,而民間之費不在,乃令諸郡量事裁損。比至,民獲交易之利而無侵擾之害。

浙江潮自海門東來,勢如雷霆,而浮山峙於江中,與漁浦諸山犬牙相錯,涸洑激射,歲敗公私船不可勝計。公議自浙江上流,地名石門,並山而東,鑿為運河,引浙江及豁谷諸水二十餘里以達於江;又並山為岸,不能十里以達於龍山之大慈浦,自浦北折抵小嶺,鑿嶺六十五丈以達於嶺東古河,浚古河數里以達於龍山運河,以避浮山之險,人皆以為便。奏聞,有惡公成功者,會公罷歸,使代者盡力排之,功以不成。公復言:「三吳之水瀦為太湖,太湖之水溢為松江以入海,海日兩潮,潮濁而江清,潮水嘗欲淤塞江路而江水清駛,隨輒滌去,海口常通則吳中少水。思昔蘇州以東,公私船皆以篙行,無陸挽者;自慶曆以來,松江大築挽路,建長橋以扼塞江路,故今三吳多水。欲鑿挽路為十橋,以迅江勢。」亦不果用,人皆恨之。公二十年間再蒞此州,有德於其人,家有畫像,飲食必祝;又作生祠以報。

六年,召入為翰林承旨,復侍邇英。當軸者不樂,風御史攻公。公之自汝移常也,受命於宋,會神考晏駕,哭於宋。而南至揚州,常人為公買田。書至,公喜作詩,有聞好語之句,言者妄謂公聞諱而喜,乞加深譴,然詩刻石有時日,朝廷知言者之妄,皆逐之。公懼,請外補,乃以龍圖閣學士守潁。

先是開封諸縣多水患,吏不究本末,決其陂澤注之惠民河,河不能勝則陳亦多水;至是又將鑿鄧艾溝,與潁河並,且鑿黃堆,注之於淮,議者多欲從之。公適至,遣吏以水平準之,淮之漲水高於新溝幾一丈,若鑿黃堆,淮水顧流浸州境,決不可為。朝廷從之。郡有宿賊尹遇等數人,羣黨驚劫殺變主及捕盜吏兵者非一,朝廷以名捕不獲,被殺者噤不敢言。公召汝陰尉李直方,謂之曰:「君能擒此,當力言於朝,乞行優賞;不獲,亦以不職奏免君矣。」直方退,緝知羣盜所在,分命弓手往捕其黨,而躬往捕遇。直方有母年九十,母子泣別而行。手戟刺而獲之,然小不應格,推賞不及,公為言於朝,請以年勞改朝散郎階為直方賞,朝廷不從。其後吏部以公當遷,以符會考,公自謂已許直方,卒不報。

七年,徙揚州發運司。舊主東南漕法,聽操舟者私載物貨,征商不得留難,故操舟者富厚以官舟為家。補其弊漏而周船夫之乏困,救其所載,率無虞而速達。近歲不忍征商之小失,一切不許,故舟弊人困,多盜所載,以濟飢寒,公私皆病。公奏乞復故,朝廷從之。

未越歲,以兵部尚書召還,兼侍讀。是歲,親視南郊,為鹵簿使,導駕入大廟,有貴戚以其車從爭道,不避仗衛,公於車中劾奏之,明日中,使傳命申敕有司,嚴整仗衛。尋遷禮部,復兼端明殿翰林侍讀二學士。高麗遣使請書於朝,朝廷以故事盡許之,公曰:「漢東平王請諸子及太史公書,猶不肯予;今高麗所請有甚於此,其可予之乎?」不聽。公臨事必以正,不能俯仰隨俗,乞守郡自効。八年以二學士知定州。

定久不治,軍政尤弛,武衛卒驕惰不教,軍校蠶食其廩賜,故不敢何問。公取其貪污甚者,配隸遠惡,然後繕修營房,禁止飲博,軍中衣食稍足,乃部勒以戰法,眾皆畏服。然諸校多不自安者,有卒史復以贓訴其長,公曰:「此事吾自治則可,汝若得告,軍中亂矣!」亦決配之,眾乃定。會春大閱,軍禮久廢,將吏不識上下之分。公命舉舊典,元帥常服坐帳中,將吏戎服,奔走執事。副總管王光祖自謂老將,恥之,稱疾不出。公召書吏作奏將上,光祖震恐而出,訖事,無敢慢者。定人言:「自韓魏公去,不見此禮至今矣!」北戎久和,邊兵不試,臨事有不可用之憂,惟沿邊弓箭社兵,與寇為鄰,以戰射自衛,猶號精銳。故相龐公守邊,因其故俗,立隊伍將校,出入賞罰緩急可使。歲久法弛,復為保甲所撓,漸不為用。公奏為免保甲,及兩稅折變科配,長吏以時訓勞,不報,議者惜之。

時方例廢舊人,公坐為中書舍人,日草責降官制,直書其罪,誣以謗訕,紹聖元年遂以本官知英州,尋復降一官;未至,復以寧遠軍節度副使安置惠州。公以侍從齒嶺南編戶,獨以少子過自隨。瘴癘所侵,蠻蜑所侮,胸中泊然無所蔕芥,人無賢愚皆得其歡心,疾苦者畀之藥,殞斃者納之竁。又率眾為二橋,以濟病涉者,惠人愛敬之。

居三年,大臣以流竄者為未足也,四年,復以瓊州別駕安置昌化。昌化非人所居,食飲不具,藥石無有。初僦官屋以庇風雨,有司猶謂不可,則買地築室,昌化士人畚土運甓以助之,為屋三間。人不堪其憂,公食芋飲水著書以為樂。時從其父老遊,亦無間也。

元符三年,大赦北還。初徙廉再徙永,已乃復朝奉郎,提舉成都玉局觀,居從其便。公自元祐以來未嘗以歲課乞遷,故官止於此。勳上輕車都尉,封武功縣開國伯,食邑九百戶。將居許,病暑暴下,中止於常。

建中靖國元年六月,請老,以本官致仕,遂以不起。未終旬日,獨以諸子侍側曰:「吾生無惡,死必不墜,慎無哭泣。」以怛化問以後事,不答,湛然而逝,時七月丁亥也。公娶王氏,追封通義郡君;繼室以其女弟,封同安郡君,亦先公而卒。子三人,長曰邁,雄州防禦推官知河間縣事;次曰迨、次曰過,皆承務郎。孫男六人:簟、符、箕、籥、荃、籌。明年閏六月癸酉,葬於汝州郟城縣釣臺鄉上瑞里。

公之於文,得之於天。少與轍皆師先君,初好賈誼、陸贄書,論古今治亂,不為空言;既而讀莊子,喟然歎息曰:「吾昔有見於中,口未能言,今見莊子,得吾心矣!」乃出中庸論,其言微妙,皆古人所未喻。嘗謂轍曰:「吾視今世學者,獨子可與我上下!」其既而謫居於黃,杜門深居,馳騁翰墨,其文一變,如川之方至,而轍瞠然不能及矣。後讀釋氏書,深悟實相,參之孔老,博辯無礙,浩然不見其涯也。先君晚歲讀易,玩其爻象,得其剛柔遠近喜怒逆順之情,以觀其詞,皆迎刃而解。作易傳,未完,疾革,命公述其志,公泣受命,卒以成書,然後千載之微言煥然可知也。復作論語說,時發孔氏之祕。最後居海南,作書傳推明上古之絕學,多先儒所未達,既成三書,撫之曰:「今世要未能信,後有君子當知我矣。」至其遇事所為詩、騷、銘、記、書、檄、論、譔,率皆過人。有東坡集四十卷、後集二十卷、奏議十五卷、內制十卷、外製三卷。公詩本似李杜,晚喜陶淵明,追和之者幾遍,凡四卷。幼而好書,老而不倦,自言不及晉人,至唐褚薛顏柳髣髴近之。平生篤於孝友,輕財好施。伯父太白早亡,子孫未立,杜氏姑卒未葬。先君沒,有遺言。公既除喪,即以禮葬姑;及當可蔭補,復以奏伯父之曾孫彭。其於人,見善稱之如恐不及,見不善斥之如恐不盡,見義勇於敢為而不顧其後,用此數困於世,然終不以為恨。孔子謂:「伯夷叔齊古之賢人,曰求仁而得仁又何怨!」公實有焉。

銘曰:

蘇自欒城,西宅於眉,世有潛德,而人莫知。猗與先君,名施四方,公幼師焉,其學以光。
出而從君,道直言忠,行險如夷,不謀其躬。英祖擢之,神考試之,亦既知矣,而未克施。
晚侍哲皇,進以詩書,誰實間之,一斥而疏。公心如玉,焚而不灰,不變生死,孰為去來。
古有微言,眾說所蒙,手發其樞,恃此以終。心之所涵,遇物則見,聲融金石,光溢雲漢。
耳目同是,舉世畢知,欲造其淵,或眩以疑。絕學不繼,如已斷絃,百世之後,豈無其賢。
我初從公,賴以有知,撫我則兄,誨我則師。皆遷於南,而不同歸,天實為之,莫知我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