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6月12日星期日

白給的錢都不要,瑞士人底在想點? 對比香江今時社運人士思維及動作,香港人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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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給的錢都不要,瑞士人公投到底在想點

網易回聲 於 2016-06-12 5:59:56  敬請注意:新聞取自各大新聞媒體,觀點內容不代表本網立場!


為什麼瑞士選民白給錢不要,白給假期也不要?是瑞士選民素質高嗎?瑞士選民到底是怎麼想的?人們以為瑞士只是一個公投之國,但瑞士也有代議民主。從瑞士獨一無二的半直接民主制度身上,我們也許能找到一系列問題的答案。

MapleRecall 作者:黃童超


許多中國人可能還搞不清楚瑞士和瑞典的區別,但就在65日,一場公投結果讓中國人刷新了對瑞士這個歐洲小國的認知。當天瑞士舉行了無條件基本收入”(Unconditional Basic Income)的公投,以決定政府要不要每月無條件給瑞士成年人發放2500瑞士法郎(約合1.6萬人民幣)。最終,76.9%(約190萬人)的瑞士選民對該項提案說不,26個州也全部表示反對。

這不是瑞士人第一次拒絕天上掉下來的餡餅。查閱往年公投記錄,20145月,瑞士以76%的反對票,否決了22瑞士法郎/每小時的最低工資標準,瑞士至今也沒有全國性的最低工資法;20123月,瑞士以67%的反對票,拒絕將原本4周的帶薪假期提高至6……瑞士選民到底是怎麼想的?要想解釋這個問題,我們先得澄清幾個中文網路對瑞士民主制度,特別是對瑞士公投制度常見的誤解。

如果你是瑞士人,你就有機會修改新法律,乃至修改憲法。

數量上看,瑞士的確是一個公投之國。從1848年公投被寫入瑞士聯邦憲法以來,截止20166月,瑞士共舉行了604次全民公投,平均每年將近4次,這個數字超過全世界所有國家公投次數總和,瑞士也因此被認為是直接民主(Direct Democracy)的典範。但許多人都忽略的是,瑞士同時還是一個聯邦制國家,它也擁有代議民主——兩院制的聯邦議會,國民院(下院)代表人民,聯邦院(上院)代表瑞士26個州。瑞士也通過大選來選出議員,讓其制訂法律。直接民主和代議民主的結合,使得瑞士民主制度與眾不同。

如果你是一個瑞士人,對聯邦議會剛出臺的新法律心存不滿,那麼你可以在法律頒佈後的100天內收集50000個簽名,提交一份修改新法律的提案,爭取進行一次選擇性公民投票(Optional Referendum)。運氣好的話,就能像2005年《瑞士聯邦勞工法》的修正案那樣,以50.6%的微弱優勢險勝,讓瑞士各大火車站及飛機場商場周日同樣可以照常營業。





如果你抱負更高,比如想修改憲法,或者想加入聯合國這種集體安全組織,那你就得在18個月內搞到100000個簽名,接著提案才能進入公民投票——這個過程被叫做公民創制(Popular initiatives)。提案不僅要獲得多數選民贊成票,還要取得多數州的認可才行。200134日,瑞士就歐洲是否加入歐盟進行投票,結果該創制案連第一關都沒過,有76.8%的瑞士人投下了反對票。當然,政府和議會也能修改憲法,只不過得經歷強制性公民投票(Mandatory Referendum)這一環節,而且也得選民、各州雙重多數同意才行。

瑞士的直接民主並不直接:民選議會通過的法律,瑞士人不會輕易反對。


強制性公民投票、選擇性公民投票和公民創制是瑞士直接民主的三板斧,但在實踐中,瑞士的直接民主並不是人們想像的那麼直接。瑞士日內瓦大學直接民主研究中心發現,聯邦議會通過的2000多件新法律,大部分都沒有遭到瑞士人的挑戰,特別是二戰後至今,不到7%的新法律進入了選擇性公民投票程式進行複決,這還沒考慮複決有可能失敗。也就是說,那種認為公投意味著選民不信任自己選出的議員的論斷,根本站不住腳。瑞士人對民選議員制訂出的法律依然相當滿意。

2015年,瑞士人口830萬,登記選民530萬。對於單打獨鬥的瑞士選民來說,想要徵集5萬簽名啟動選擇性公民投票,或者徵集10萬簽名啟動公民創制程式,實在有點異想天開。於是就如同瑞士伯爾尼大學教授格奧爾格·盧茨(Georg Lutz)指出的那樣,最經常使用選擇性公民投票、公民創制的,反而是黨派與相關利益團體。聯邦議會裏占少數的黨派,可能發起公投,來彌補自己難以參與立法過程的尷尬。即使少數黨派或利益團體明知自己會一敗塗地,也要嘗試發起公投,因為他們想引發選民討論。就比如本次無條件基本收入公投的發起者就認為23%的支持率已經遠超預期。




201665日,瑞士伯爾尼,人們站在投票箱前參加公投。/REUTERS



根據瑞士聯邦統計局數據,在過去一百多年進行的604次公投中,選擇性公民投票(180次)有將近一半沒能通過;公民創制(206次)通過率更慘澹,只達到了10.7%;相比之下,強制性公民投票成績斐然,通過率高達74.8%。這也充分證明了瑞士直接民主實質上更像是代議民主的一種補充——如果是大多數選民都贊成的重要議題,民選的聯邦議會可能早就修訂聯邦法律或憲法了,而不是被動地由外部力量去推動立法。

這樣一來,那些由黨派和利益團體推動的公投,就常常顯得十分小眾,比如201311月,一個名為瑞士青年社會主義者(Young Socialists)的團體,徵集到10萬簽名進行公民創制,希望能將企業高管工資和最低工資比例限制成12:1,結果在公投中遭到了65.3%的選民反對。20162月,青年社會主義者又想通過公投禁止食品的投機交易,結果60.6%的瑞士選民都無法接受。

瑞士沒有創造直接民主,而是直接民主塑造了瑞士。

不過,瑞士民主可不是一無是處。研究瑞士的學者喜歡引用一句話,瑞士沒有創造直接民主,而是直接民主塑造了瑞士。早在1848年瑞士成為聯邦制國家、直接民主被寫入瑞士憲法之前,瑞士鬆散的各州就已經有了露天議會”(Landsgemeinde),至今仍有2個小州維持著這一古老傳統。一百多年來,直接民主潛移默化地將瑞士原本贏者通吃的民主制度,轉變為一種基於妥協和共識的民主制度。





201151日,瑞士格拉魯斯舉行露天議會。/AP Photo


瑞士伯爾尼大學教授沃爾夫·林德(Wolf Linder)等學者研究稱,由於受到直接民主有意無意的影響,政府和議會不能確定他們的立法是否會在法律通過後遭遇公投,畢竟選民擁有最終話語權。因此政治精英們在立法時,會傾向於在各黨派、利益團體和選民之間儘量達成最大妥協,以避免新法律引起太大的爭議而被丟進公投。看看上文選擇性公民投票的結果就知道了,不到7%的新法律進入了選擇性投票程式,實際被否的不到3.5%。難怪許多學者將瑞士稱為半直接民主

直接民主帶來的這種妥協與合作,也塑造了現在瑞士的多黨制政府。1959年以來,瑞士聯邦議會中的四個最大的黨派——瑞士人民黨、社會民主黨、自由民主黨和基督教民主人民黨組成了聯合政府互相競爭,任何一個黨派都無法在每隔4年的大選中取得支配性的地位。英國經濟學人智庫(Economist Intelligence Unit)2015年的民主指數排名,瑞士在167個國家中排在第6


很多人懷疑選民能否勝任直接民主,但其實他們是在懷疑民主本身。


我們回到開頭的問題,當瑞士選民參加公投的時候,他們到底在想什麼?市面上對直接民主最常見的批評,是說選民沒有能力勝任公投這一形式。2008年,漢斯彼德·克裏希(Hanspeter Kriesi)等人在《瑞士政治》(The Politics of Switzerland)一書中援引多項調查和研究稱,只有六分之一的瑞士選民沒能力。瑞士人在投票時,會採取四種不同的高效方法。

首先,最簡單的方法是不參與:瑞士選民受教育程度越低,或者對議題越不熟悉/越不感興趣,就越傾向於不參加公投。瑞士公投的投票率向來不高,大約在45%-55%之間徘徊,這不是因為瑞士人對民主缺乏信心,而是他們對自己負責。調查顯示大多數瑞士選民偶爾投票,少數選民經常投票/從不投票。一個因為不熟悉飛機法律而不去參加公投的選民,卻有可能迫不及待地要對最低工資表達意見。

那些水準不夠卻仍執意參加公投的選民,往往會採取一個保守的、維持現狀(status quo)的立場,無須擔心,因為調查發現大多數瑞士人都更喜歡維持現狀的立場,這使得公投結果不會被扭曲;再接下來,選民還可能根據政府和議會給出的建議來投票(政府會在公民創制中給出建議),選民也可能選擇相信黨派、利益團體等政治精英,大部分選民會從紙媒、電視、廣播和政府發放的小冊子綜合獲取資訊,沒有一個單獨的因素能夠掌控選民;有時政治宣傳效果幾乎為零,比如司機要強制系安全帶,選民早就有了自己的判斷。






201116日,瑞士日內瓦,一張海報反對禁槍公投。/AP Photo

比起其他歐洲國家,瑞士的社會福利制度長期是出了名的吝嗇,只是最近幾年才有了追趕歐洲整體水準的趨勢。這一方面是因為瑞士的文化和英國等盎格魯-撒克遜國家有相似之處,即更強調公民自助和私人主動,警惕國家的控制,另一方面得益於聯邦制,還有一方面瑞士直接民主制度的影響不容小覷。

1899年瑞士就有人想實施醫保,但受到醫生和保守團體的反對,直到1994年瑞士才通過了強制醫保。在社會福利類的公投中,預算受限制的提案通過率遙遙領先於花錢無度的提案——一般的瑞士人要比他們的政治精英更精明節儉(不只是在社會福利議題上),直接民主為公共開支和債務的擴張踩了刹車。直接民主還造成了瑞士社會福利制度的滯後效應,生育保險在公投中失敗了三次,直到2004年才姍姍來遲。

以巧克力、手錶和小刀聞名的瑞士,正在輸出它政治和經濟的成功故事。瑞士不僅證明它能玩得轉直接民主,還在各種經濟指數上一路領跑。一些國家如今在羡慕瑞士難以置信的繁榮和穩定時,恐怕怎麼也想不到自己到底哪里出了問題吧。

參考資料

Hanspeter Kriesi. (2006). Role Of The Political Elite In Swiss Direct-Democratic Votes. Party Politics.

Hanspeter Kriesi & Alexander H. Trechsel. (2008). The Politics of Switzerland.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Uwe Serdült. (2007). Direct Democracy in Switzerland and its Discontents. Research Centre on Direct Democracy.

Paolo Dardanelli. (2005). Swiss Direct Democracy: a Shining Example? University of Kent.

Wolf Linder. (2007). Strengths and weaknesses of direct democracy—The case of Switzerland, and beyond. University of Berne.

Georg Lutz. (2006). The Interaction Between Direct And Representative Democracy In Switzerland. University of Berne.

Simon GeissbüHler. (2014). Does direct democracy really work? A review of the empirical evidence from Switzerland.

Sofia & Falun & Bülach. (2014). Swiss Experince In Direct Democracy.

田芳菲. (2012). 瑞士公民投票制度研究. 華東政法大學.

題圖:Swiss flag. 視覺中國&GettyImages/Mats Silvan